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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夏】何以许卿卿 03

🔶民国au,军统卧底x市井小骗子

🔶本章16K+字,略长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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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谁上了谁的贼船】

  今夏被谢霄带着保出来之后,她也没功夫跟谢霄寒暄太多,只是说谢谢他就赶忙跑回家去了。她哪儿还顾得上别的事啊,师父竟然气成那副模样,虽然觉得委屈,但她也应该赶忙回去认错才是。

  她跑出舞厅忙叫了辆黄包车就回了弄堂里。家里那个破房子已经亮起灯,却大门紧闭着,门都拴上了。她用力地拍着门,叫唤着,“师父!师父!”

  师父知道了会生气她当然也是预料之内,她师父向来最恨那些背叛民族利益的伪军,甚至觉得他们比日军更可恨。今夏当然是很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从何解释起。言渊的身份,她还不知道应不应该透露给师父,而她其实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而已,根本也说不清楚的。虽然她对言渊这个人还不算了解,但是她也知道,伪政府近期死伤惨重。如果他真是重庆派来的卧底,这一层身份要是让人知晓了,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师父……”她叫了半天也没见人应,但她分明感觉屋内有人在走动,“大杨,你在吗?大杨!”

  她趴在门缝那瞧了半天,喊得喉咙都疼了,才听见门里传来大杨偷偷摸摸的声音,“……爹正在气头上,你别叫了。”

  “你帮我把门打开。”她眼角发红,“我偷偷进去,师父不知道的……”

  “不行,你现在进来爹知道了肯定要打死你的。”

  “大杨,那是个误会!你听我说,真的不是那样的,你帮我跟师父解释一下啊!”她说着都急得快哭了,“你最清楚的,我怎么可能真的对他投怀送抱!”

  杨岳还想说什么,被屋内的杨程万大声制止,“岳儿,不许给她开门,让她滚!”

  “你先去找红豆,或者谢霄,你先躲两天。”杨岳看起来十分为难,“没事,我会劝爹的,你别着急,他过几天气消了你再回来……”

  “岳儿!不许理她,把门关上!”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收点行李。”

  “大杨!”今夏急得眼睛都红了,看杨岳急冲冲的上楼去,顿时觉得委屈万分,回过身靠在门上,默默地蹲坐在门槛外的楼梯上。“师父……”今夏知道杨程万是真的动了气。青帮里的人都是道上混的,平日里虽然都不是做什么正经生意,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多,但是师父向来是不参与的。她以前天天“狗汉奸狗汉奸”的叫言渊那个家伙,自然是因为师父从小就告诉她叛国之人有多无耻,如今上海又有多少人受日军和伪军的迫害,她身在其中,也清楚得很。

  今夏越想越后悔,虽然她大概知道言渊大概是另有身份,但是想来他也应该是有逃脱的方法,或许真的是她自己多事了。

  女孩眼里的泪一下子就模糊了视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夜已经深了,弄堂里静悄悄的,也很黑,都没几盏灯了,而她身后屋里一楼的灯也关了,只有二楼窗户透出一点昏暗的灯光。她委屈的蹲在门口,有些烦躁的把有些磨脚又碍事高跟鞋踢到一边。女孩委屈巴巴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下来,她忍耐着,半天也只抽动着鼻子,发出一声“呜……”的轻哼。

  她隐约听见有车驶到弄堂外,她感觉到车灯扫过,但她也无心关心别的事。她哪有想过会被扫地出门啊,她宁可被师父打个半死,也没办法接受师父竟然连门都不给她进。

  她回身不死心地砸了砸门,颤颤的嗓音全是不知所措,“师父……师父!你先把门打开……”

  天公也不做美,竟然这时候下起小雨来。她往屋檐下缩了缩,吸着鼻子胡乱地抹了一把泪水。

  她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杨岳从楼上给她把行李箱吊了下来,有点慌张地悄声道,“下雨了,你快走吧,找个地方呆一呆……”

  他用绳子把行李箱放下来,又把绳子赶紧往回收,今夏仰着头红着眼睛喊道,“我不走!我就呆到师父肯给我开门为止。”

  “姑奶奶你别闹了,你知道爹的脾气,你让他清净一会儿他可能就消气了,你一直闹没用的。”杨岳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你消停点吧,这还下着雨,别生病了。”

  他说完就赶忙把窗户关上了,今夏仰着脸都接了不少雨,发丝上都是水珠子,满脸都是雨水和泪,狼狈得要命。行李箱就放在旁边,她把行李箱挪了挪,拖到了屋檐下,还是倔强地坐在屋檐下的楼梯上。

  陆绎举着伞在弄堂口看着,那个向来带着点小骄傲的女孩此时狼狈得很,鼻尖发红,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坐在楼梯上,赤裸着脚有些冷的抱着腿。他缓缓踱步到她身前,女孩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哭得委屈,看见他的皮鞋才发觉他靠近,终于有些诧异地仰头看了一眼。

  今夏眼睛被泪水模糊了,眨了眨眼才看清他,忙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抹了抹满脸的泪,有些狼狈又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别过头去,嘟嘴埋怨着,“你来干嘛。”

  那个男人向来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今夏从来也看不懂他,只是今天又多少觉得他眼里有点怜悯。她咬着唇,心里更是恨自己没用。

  他声音不大,低沉的声音在不大的雨里也几乎听不见,“跟我走吧。”

  “不要你管。”今夏缩了缩蜷在楼梯上的脚,倔强地别过头去。她多少觉得有点丢人,今天这事儿虽然说是她在帮他,但闹成这样也都是她自作聪明的结果,姓言的已经说过不用她帮忙了。

  现在还被师父扫地出门,倒像是被他看了笑话一样。

  “在下雨。”

  废话,这还要你讲。她心里腹诽着,抬眼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她正倔着,男人一把揪着她的手肘把她拎起来,将她拉到伞下,她还赤着脚,踉跄了两步,抱怨着喊他,“喂……”

  “岑福,把行李拿上。”

  她被男人推着上了车的后座,他关上车门,到另一边上了车。

  今夏回身对他喊着,“我说过了,不要你管,你这个人怎么……”

  他身上被滴湿了些,刘海都沾了些水,向来一丝不苟的男人竟然也看着有几分狼狈。他显然也有点烦躁,叹了口气才缓缓地转过脸看她一眼,“我也说过,我不需要你帮忙,你听了吗?”他随手将微湿的刘海往后撸了撸,“你我什么立场,你心里没数吗?现在好了,被赶出来了。”

  女孩低着头,犟着不说话,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本来就够惨的了,现在还被他也教训一顿,师父骂她也就罢了,这个姓言的他凭什么教训她。

  越想越委屈,她虽然别过头咬着唇强撑着没有出声,眼泪却没出息的顺着通红的眼角溢出来,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说来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罢了,自然是没有那样的沉稳和远见,和那些发动爱国运动的学生一样,空有一腔热血罢了。当下做的事也根本没考虑过后果,当然,她也依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言渊要是重庆方秘密派来的人,她当然应该帮一把的。

  岑福将她的鞋和行李放到后备箱然后收了伞进驾驶室,她正疑惑着是要把她带到哪儿去,脸上却被碰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回过脸才看见言渊正拿着手帕抹了抹她的脸颊。她看见那男人微微皱着眉,几乎愣了神。

  她早就说过,这男人眼睛漂亮得很。

  吓得她连哭都忘了,今夏慌张地抢过他手里的手帕,自己胡乱地抹着眼泪,然后垂着头,有些纠结地把那手帕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要干什么?

  雨本来不大,车停下时已经几乎停了。车停在一栋公寓门口,岑福把她的鞋和行李拿到车门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忙穿上,赶忙从他手上抢过自己的行李箱,“我、我自己来就好。”

  “岑福,你就在车上等着吧。”

  言渊领着她上楼,她抬头看了一下公寓的楼梯,心里嘀咕着,还是拎着行李箱跟上去,最后来到一个房门前。

  她跟着男人进了门,公寓虽然小,但是很干净整洁,只是像是有些日子没人住了,家具上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灰。言渊领她进门把钥匙轻轻放在玄关的架子上,今夏有些好奇地探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公寓,家具全都用布盖好防尘,仅仅只有一个卧室,浴室和厕所连接在一起,阳台旁边就是灶台。紧巴巴的,他好歹也是个伪军军官,应该住的比这更好才是。

  男人低声开口,“你就暂时先住这里吧。”

  “这、这……”她伸着脖子看了看这房子,有些诧异,“你要收留我?”

  言渊回头看她一眼,“不然你要住哪里?”

  她心里虽然想着她当然有的是地方可以去了,只是红豆也是跟人合租的,未免有些不便,要是去上官曦或者谢霄家里,又有长辈在,未免太叨扰人家了,也不太自在。

  要是能自己住,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客厅虽然不大,但是陈设都很讲究,墙壁中央有个壁炉,甚至有一个电动留声机,她有些好奇地翻看了一下旁边的唱片,多是外文的曲子,只有一个她认得的周璇的唱片。她把唱片放进去,传来熟悉的歌声。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她跟着旋律轻轻哼唱着,“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言渊只侧过脸看她一眼,并没有制止她,但她却按停下那留声机,摸着那张黑胶唱片,思索了一会儿,略带疑惑的轻笑一声,狡黠地仰头看他一眼,“这不会是你养情人的地方吧?”

  男人回头皱着眉瞪她一眼,像是对她颇为无语,将她领进卧室,他略微烦躁地解下领带。

  果然这房子也不是他正住着的,床也用白布盖着防尘。今夏把行李箱提到床边放下,女孩刚还哭得眼睛都肿了,现在竟然看着有点开心,回身一下坐在略带柔软的床上,轻快地晃荡了一下双腿。

  今晚言渊几乎颠覆了她这大半年对他的印象,原来在她眼里这个姓言的阴险得很,她回想起第一次在火车上见他走到车厢末端时的初遇,他要真的是重庆方面安插在伪军的卧底,那倒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可比她和杨岳住的地方强多了,他们那小破房子,因为裁缝铺的东西越堆越多,她和杨岳都是晚上把二楼裁缝桌收起来之后打地铺睡的觉,晚上也常常就是睡在衣服堆旁边,她哪儿住过这样好的公寓啊。

  “这么好的地方,你真让我住啊?”她哭红的眼睛略带湿润,有些期待地看着他,见男人也不转过头来回话只低头解着他的领带,她略带不满地一把拽过他手里的领带。男人皱着眉看着她凑上来,僵硬地拉开一点距离,女孩撅着嘴,“喂,那我现在算不算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被迫和凑上来的女孩对视,一手把她手里拽着的领带扯回来,表情略微生硬地别过头,“不算。”

  她本能地一把揽住回身要走的男人的腰,脸要贴上他后背时随即也是被自己的动作惊了一下,她的手臂稍稍一松,犹豫着又没放开,语气里略带委屈,“可、可是我现在已经上了你的贼船了。”

  他一愣,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回身瞟她一眼,眼里带了一丝慌乱,不着痕迹地拉开她的手,“你收拾一下早点睡吧,我今晚还要回总部。”

  “啊?可是已经这么晚了……”今夏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挂钟,有些着急地扯住他的衣服。

  他没有回过身,言语里略带苦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肯定要去的。”

  “我……我去为你作证吧,我……”

  男人厉声打断她,“你别掺合进来就是帮我了。”

  她声音里委屈得很,固执的撅着嘴像是撒娇一般,“我知道你想自己解决,可、可是我想帮你……”

  “……你就好好的在这里住着,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男人打开了门,没有回过身来,貌似微微地叹了口气,“你要记住你的立场。”

  那门轻轻地被他关上,她看着男人离开的那扇门,久久也没动弹,好一会儿才起来嘟囔着,“你都这个样子了,我哪还有什么立场了啊……”


  这一晚上今夏也是哭累了,略略收拾了一下床铺,也就早早睡下了。第二天醒来时,她看着这仍有些陌生的房子才些微觉得有些不安。

  房子打理得还算好,仅仅是有些灰尘罢了,她大概擦了擦,衣柜里东西不多,但还竟然有些衣服在。她左右看了看,基本都是些西装,还有就是面料昂贵的睡衣,她大概比划感觉了一下,好像就是那个人的身量嘛。这难道真的是他住过的房子?她就觉得哪儿都挺好的,也不知道这房子是那个姓言的租来的还是买的,明明看起来他近来根本也没住过这嘛。

  说来昨晚出事之后夜里他说是去了总部,也不知道怎样了。

  她去街上买早饭时顺手买了份报纸,上面只是报道了昨夜谢芝庭在舞厅外被枪杀的事,汉奸被暗杀,街头巷尾大家都纷纷乐道,觉得痛快。关于伪军方面的消息却一点也没提及,不过这种时候,没消息大概就是好消息吧。

  今夏对那个人也不甚了解,只是那次听他说他是财政部经济司的人,但他要只是经济司的人,那天就不应该在舞厅里,甚至还带了一队人,感觉是什么行动队似的。

  但他要伪军内部有多重身份也不奇怪,这年头风雨飘摇的,别说内部身份多重了,很多人动不动就变节也是常有的呢,所以他们也是能用则用。今夏还听说过重庆军统方面,还跟青帮高层有联系,就是为了上海的锄奸行动。

  早晨的弄堂里特别热闹,今夏偷偷摸摸的从摸进来,还是免不了和熟人打照面,一路的寒暄了半天,就怕迎面和师父撞上。所幸她看见杨岳一个人忙进忙出的开铺,师父好像没在家里。她跑上去帮忙,杨岳看了她也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有些心虚地说,“爹刚出去一会儿,你没碰上他吧。”

  “没有。”今夏话里有些逃过一劫的轻快,“我来帮你吧。”

  “你别,他昨天生了好大的气,现在只是出去买早饭了,你赶紧走,等会儿他就……”杨岳话没说完就噎住,不禁念叨的她师父就已经站在她身后的门口了。今夏见杨岳闭了嘴,忙回身看见师父慌张的低了头。

  杨程万黑着脸,今夏了解他的脾气,一听他说话的声就知道师父根本没有消气,低低的嗓音听着平静,实际上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罢了。

  “你昨晚去哪了?”

  眼神游移着有些慌张,今夏略瞄他一眼,尴尬又谄媚地笑了笑,“呃,是、是您不让我进屋的……”

  “我不让你进屋,你就上了那个姓言的日本走狗的车,跟人走了?”

  今夏一愣,急得几乎跳起来,“师父……!您非要说得这么难听吗?”她想着师父明明不理她了,怎的又会看见她上车的事。再者说了,他既然是看见了,应该知道她是被言渊抓上车的才对,怎么就成她跟人走了。

  “我说错了?我原以为你是被他欺负,结果你不是乖乖跟他走了?”

  “我那是有苦衷的,我……我……”今夏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眼下若是黄浦江在面前她都想跳下去自证清白了。

  “你既有苦衷,那你倒是解释啊!”杨程万本以为她无处可去大概是会宿在上官曦或者红豆那,他虽是生气,还是不愿相信她跟言渊有什么瓜葛,结果他今日早晨去打听,不管是红豆或者是上官曦,就连谢霄家他都打听过了,她根本就没去找他们,分明确实是跟那个姓言的走了。

  今夏低着头揉着裙子,还没想明白要不要告诉师父。当然她不是不相信师父的为人,只是这事情她自己也未能确定,若是真的,这事儿又会不会给师父带来麻烦,而对言渊来说,自然也多了几分危险。

  她犹豫着,还是没说出口,瘪着嘴辩解道,“既然是苦衷,自然是不能说的事才叫苦衷……”

  “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跟日本人的走狗混在一起!”

  “爹……”杨岳在一旁听着也觉得难堪,想拉过今夏,被气上头的她一把甩开。

  “师父——!您生气我可以理解,可、可是……”她心里有些震惊,自然是没想过师父会说出这么重的话来,“……您养了我这么多年,在您眼里,夏儿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仰着脸倔强地看着杨程万,想来又觉得委屈,瘪着嘴忍着不要哭,但眼睛也已经湿润了,视线里蒙上一层水雾,她都看不清师父的表情。又想起来师父昨日扇她的耳光,没等到师父回话,她低下头,才感觉到百口莫辩,“算了……”

  她走在前头,杨岳有些不忍地开口,“爹……”

  大杨后面出来,追了她半天,终于看见她跑到林姨的医馆后门,抱着腿在那坐着。她略微有些抽噎,强忍着眼里的泪不肯留下来。

  杨岳坐到她身边,看她那副委屈的模样,有些不忍,虽然心里有些疑问,还是坚定地说,“今夏,我相信你。”

  女孩这才抬起脸看他一眼,这才瘪着嘴“呜呜”的哭出声来,用手腕抹了抹眼泪,委屈地解释着,“总之、总之……我没有帮着日本人做事,我也永远不会帮他们。”

  “那你现在……”杨岳犹豫了一下,“你昨晚住在哪呢?”

  “我有地方住,住得还可以,你不用担心。”今夏想了想,把脸上的泪抹干净,回身看了看紧闭的后门,“我这些天就先去林姨的医馆帮忙好了,你要是有事,就到林姨这找我。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省着师父生气,连着你也一起罚。”

  今夏扇了扇有些发红的眼睛,又是倔强地跑到医馆正门去了。

  她也没敢让林姨知道这事,只是说最近挨了骂,师父也不给她事干,于是闲着没什么事,想过来她这帮忙而已。林菱是师父旧识了,算是看着今夏长大的。实际上林菱向来喜静,只是还算喜欢她,今夏也莫名觉得她看着特别亲,以前有什么病痛师父就常带着她到林姨的医馆来,她也帮师父在这抓过好多次药。一来二去,林姨教她识药,她也就对药性也略知一二,有时候帮着她给患者抓个药什么的,也是常有的。她的医馆其实忙得很,女大夫本就少,所以很多妇女小儿都来找她看诊,她一个人根本做不过来的,今夏能来帮忙她也很高兴,也不多问,还留她吃了晚饭。

  今夏当然也乐得蹭饭吃,原在家里她就是吃杨岳做的菜,哪里愿意自己下厨。

  只是晚上回到公寓里,又免不了想起言渊来。

  她甚至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他们所谓的总部在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有没有被他们为难啊。

  他到底应该是个好人,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今夏是在第二天晚上从医馆回来才见到言渊坐在屋里的沙发上,他翘着腿,还穿着那晚的衣服,好像是累极了,手撑着额头倚在沙发边上,听见她进门才惊醒一般抬了眼。今夏推开门看见他才真的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呃!你、你来了……”

  “你去哪了?”男人的声音低沉的略带嘶哑,眼角有些发红。

  面对他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今夏结巴起来,“我、我去医馆帮忙做事来着,你、你这是……”

  “已经没事了。”

  他只是那样轻描淡写的一说,今夏却更加着急,“喂,我、我还以为你死了,你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就把我扔到这来,我……”

  “岑福也要接受调查,所以没办法给你送信。”他捏了捏眉心,这才好不容易有些放松了的神色,“没事,不会牵扯到你,你在这里,他们也不会知道,你只要不惹事,他们不会查你。”

  上海那么大,但弄堂那么小,她倒是没觉得自己有被伪军盯上,否则应该已经连累了师父和大杨了吧。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看他的样子,大概是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今夏一时无语。

  陆绎还记得那晚女孩可怜巴巴的蹲在门口的样子,想到她之前有些趾高气昂的得意模样,也是有几分心疼才将她带了过来。他心里也是嘲笑自己那没用的恻隐之心,其实他也知道,袁今夏未必需要他的帮忙,只是看她坐在楼梯那哭哭啼啼的样子,竟有些受不了。

  “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今夏看他竟然这就要走,上前去有些着急地问道,“你受伤了吗?他们、他们对你用刑了吗?”看他累极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些不忍心,拉住他的手,“我说过我可以为你作证,你只要带上我……”

  男人看着她那副十分担心的模样竟觉得心被撞了一下,手僵住,半晌才从她手里想要挣出来,“……你跟在我身边,只会拖累我。”

  他向来凉薄,身边早已没有亲人了,鲜少被这样的关心,竟然会觉得有些无措。

  今夏只觉得这个人怎么总是要拒绝她的好意,但是却从不许她拒绝他什么,礼尚往来也应该让她做点什么吧。“喂,姓言的!”她猛地抓住他,没用多大的力气一拽,他竟然软绵绵地被她整个人扯过去摔在沙发上。见势今夏吓了一大跳,忙跪下身去,她有些着急地推了推他,“喂,喂你没事吧?”见他紧紧皱着眉,忙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有些烫,脸色青白,男人几乎是晕厥了过去。

  天啊,他到底怎么了?真的受伤了吗?被用了刑?

  她赶忙解开他的领带马甲和衬衫,几乎没找到什么伤痕,淤青也没有。没受伤啊,那怕不是生病了?

  完了完了,她也不会看病啊。

  说来她初见还觉得这男人细皮嫩肉的,纤细得很,穿着伪军的军服完全不像个军人,解了衣服才知道这人瘦归瘦,还是挺结实的……

  刚才是慌张,现在倒是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女孩脸色一红,不知所措地想着给他把衣服扣上。但她这靠近了才觉得这衣服上全是烟味儿,根本也穿不得了吧,想来衣柜里好像还有男士的睡衣,她费了半天劲才把男人架起身来,踉跄着把他扶到床上,替换上衣服,盖好被子,就赶紧去请林姨。

  今夏随口胡诌说言渊是她房东,这房子也是便宜租给她住的,这一下子晕倒在她家门口,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才给他抬了进来。

  林姨看她一眼,她心虚的笑着,好在林姨也没问太多,给他诊了脉,说是他也没有大碍,是最近太过劳心劳神,又有些受寒才晕倒的,给他开了个祛寒安神的方子,今夏这才放心一些,赶忙跟着林姨回医馆去抓了药。

  想来他若是醒了大概也是要吃东西的,今夏这边煎着药,那边就熬着杨岳常给她做神仙粥。她会做的菜不多,但是熬粥还是知道的。

  她熬好了粥和药,他人也没醒过来,她伏在床边看着他,男人向来清秀的脸上隐约的有些胡茬,难得的憔悴和狼狈,和她前几次看到的样子都不同。

  虽然此时闭着眼,但漂亮的睫毛还是好看得很,今夏屡屡都会被他的眉眼吸引住。她轻笑起来,想起那晚她半开玩笑说他长得俊时他有些尴尬又恼怒地躲开她的眼神。

  怎么的,他竟然也会不好意思吗?想来他之前在酒会里拦住她时那副样子可无耻得很,她还以为这男人常常混迹在舞厅里,和那些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商人一个模样。

  女孩托着腮陷入了回忆,想来她对这位言先生的印象几乎完全不同了,原来觉得他阴狠、狡猾,处处为难她,动不动就拿枪对着她。

  没曾想他人还挺好的。

  最早还以为她到这里会被软禁起来或是被什么人看管着,竟是完全没有,让她自由进出的样子。

  就算她被扫地出门的事和他多少有点关系,但其实他也没必要负什么责任。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她就睡着了。

  陆绎醒来的时候,还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因为没有头绪,他们对整个行动队的人都进行了审讯。陆绎也是庆幸军统的人做的干净,只来了两个人,他们也只是猜测,都不敢肯定是军统的人干的。只是他被轮番的疲劳审讯弄得精神紧张,实际上如果审讯再不结束,他也未必能撑得住了。稍清醒些了,他想着要起身,看见今夏那个小姑娘趴在床边,正想叫她,喉咙却干涩得很,不自觉就呛咳了起来。

  趴着睡得不安稳的女孩猛地惊醒,“啊,你醒了……”她连忙跪坐起来,“你要什么?要不先喝点水吧?”她手忙脚乱地在床头给他倒了杯水送到他嘴边,“那个,我去给你热个粥,等下还要喝药呢。”

  陆绎有些为难的看着那一碗“神仙粥”,里面也就是姜片和葱白,“……这什么?”

  今夏看出他眼里的嫌弃,白他一眼,“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粥治风寒的,你现在身子弱,你别看它就这样,驱寒暖身,养血安神的。”

  男人这才慢吞吞的吃起粥,今夏手里把玩着一个怀表,一开一合的。陆绎余光一瞄,惊了一下,上手就要抢过来,她笑着手快的藏在了身后。

  “还给我。”男人面容严肃,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你从哪儿拿的?”

  那只表陆绎找了许久了,他以为是哪次弄丢了,还提心吊胆了一段日子,没曾想是掉在了这个屋子里。

  “你自己掉在书桌下面的,我捡的。”她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怕他了,还是一副嬉笑的模样,打开怀表,看着那个被刀划得花了的表盖内侧。她前夜里仔细地辨认了半天,感觉是个“陆”字,她眼里些微有些得意,“陆是谁,你姓陆啊?”

  那男人不应声,把喝剩的粥放在床边,起身就要去抢,她一屁股坐在床边打了个滚,被他按在床上,还“咯咯咯”地笑出声,“还给你就是了,看你宝贝成那样。”她看那男人夺过那只怀表,仰着脸说,“不过呀,你这用刀划的,根本就盖不住那个字的。”她爬起身嬉笑着说,“要不还是给我,我找个师傅,拿个打磨器帮你把那字磨掉吧。”

  那个男人紧紧的攥着那只表,并不回话。今夏也觉得没趣,瘪着嘴把他那睡裤扔给他,“裤子换下来吧,你的衣服我昨天洗了,我去给你把药热一下。”

  他看着自己的衣服挂在窗边轻轻的随风飘动着,还有桌上那碗还隐隐冒着热气的粥,心里怪怪的,多少觉得有点肉麻。

  陆绎本来起来就想走的,今夏非要缠着他不让他走,说是一定要让他把抓的药喝完,发了汗退了烧才能让他回去。结果迫不得已今夏让他打了个地铺在旁边睡了一晚。其实他累得要命,却因为卧室里有那个女孩的呼吸声,而有些睡不着。


  大概是前几日都没好好睡的缘故,第二天难得的睡到日上三竿,竟然被从床上滚落的女孩砸醒。

  “喂……”他半晌才清醒过来,女孩砸到他手臂上也有些难受地睁了眼。

  她不清醒的支吾起来,“唔……好痛……”

  该喊痛的人是他吧,陆绎这才略带不耐烦地白她一眼。

  “……我梦见你病得一直叫不醒,一着急我就……”其实她没说的是,她原来也一向睡在地上,虽然睡相没有很好也怎么掉不下去,“我昨夜里醒来看你你一直在出汗掀被子,我给擦汗盖了好多次被子……”她困得要命,揉了揉眼睛,手一下子就钻进他被子里摸了摸他的手,随后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声嘀咕着说,“好像没发热了呢……”

  陆绎看着她那圆圆的杏眼时还有些迷糊,感觉到她微凉的脚丫子还有女孩身上隐隐散发的淡香才吓了一跳,一下子皱着眉往边上撤了一步,“你干什么?!”

  女孩被他猛地退开半步的动作吓得一愣,“干嘛,你不好意思了呀?”她才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故意靠近他,一下枕到他手臂上,“我都还没不好意思呢。”她原来一向是和大杨一起在地上打地铺的,自然是从来没觉得躺在一起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放开!”陆绎皱着眉用恼怒掩饰着尴尬。

  她是白痴吗?

  “你不会是……”她又笑了起来,乐不可支的拍着被子,“……你不会是没怎么见过女人吧?你刚从军校出来啊?”

  “……袁今夏,你别没事找事。”陆绎心里已经有点忍无可忍了,这是早晨,他不过是觉得不妥,想跟她保持距离,她竟还觉得有趣似的故意挑逗他取乐。

  她小时候就跟着师父到处跑,曾经在那些暗娼馆子里来回蹿过,男女那点事儿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更别说帮内她还曾见过些背着老婆偷欢的无耻烂事儿,而在街上喜欢调戏女孩子的烂人她也见得多了,而舞厅里的许多人也都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背后就伸手在人家大腿或是腰上乱摸的,她都见得多了。

  她原来以为他也是那样的人,结果他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倒是让她来了劲。

  “干嘛?还怕我吃了你呀?”今夏趴着起来,托腮看着他,“好啦,我起来去煮点吃的,你还要喝药呢。”

  今夏看他吃完那粥之后,勺子舀着那褐色的汤药慢吞吞的半天也喝不完,她托着腮在一旁看着,“怎么,嫌苦啊?”

  言渊不耐烦的瞧她一眼,把那勺子拿出来,仰头把药全喝了,但还是显然被苦得微微皱了眉。今夏微微笑起来,想起之前见那个男人都是拿着枪凶巴巴的样子,明明神气得很,现在却跟个小孩似的,又觉得有趣极了,“喂,你是怎么被选上当卧底的?”

  言渊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他的卧底身份,但是每次今夏问起他,他也不否认,也不搭话,弄得她好奇得要死。

  “要不你就让我当你的线人怎么样?”她略微有点兴奋而期待地看着他。

  这次他没有沉默,只瞪了她一眼,骂她,“你吃饱了撑的?”

  “……多有意思啊。”看他不同意,她有些遗憾地瘪着嘴。

  言渊看她一眼,起身去阳台收他的衣服,“乖乖的扮演好你的‘马路天使’,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今夏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总觉得他说的话跟骂人一样。什么“马路天使”……那是她喜欢的周璇的电影,明明是形容娼妓的。但她又不是真的舞女,再说了,这年头笑贫不笑娼的,舞女过得比她们可好多了,一晚上就能挣一般人大半个月的薪水,穿得也漂亮,用得也都是舶来品。

  不过也就是私底下被人指指点点。

  也不知道言渊是不是也是这样看她的。


  陆绎被这个小冤家闹得心烦意乱,对这样略微亲密的关系极为不习惯。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他竟然有些渴望。大概是太久没有过这样的相处和照顾了,甚至恍惚的让他想起幼时的母亲。但女孩又完全不一样,机灵而又天真,她大概是猜出了他身份特殊,明明是好奇的小野猫,也不强求着追问。而这样简单又轻松的相处真是久违了,竟然让他有些留恋了起来。

  毕竟他来上海这些年一直紧绷着神经,随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一天也没有放松过。

  袁今夏确实是个意外。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觉得无聊得很。明明连这条命都不是他自己的,如今家国一片混乱,他怎么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后来言渊就回去了,今夏还是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不过他有时候会过来看她,偶尔带些点心过来,倒真像她说的,就像是他养的情人一样。只是今夏再没敢像之前那样调侃他了,今夏也没每天都呆在医馆,虽然师父不给她事做,但是杨岳和青帮里的人偶尔还是会来找她帮忙,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天天在街上晃荡,只是舞厅就再没去过了。她难得一个人住,也乐得自在。只是今天是端午了,她难免的觉得有些孤单,往年她都坐在弄堂里和大杨一起包粽子的。

  弄堂里也热闹,街坊邻居来来往往的,比公寓里的邻里亲多了,公寓里的邻居见了面都是彼此看一眼,然后默默的关上门。

  她有点怀念在弄堂里的日子了,所以有时候她也蛮盼着言渊能来跟她聊聊天的,虽然他那个人话实在是少。之前她问言渊能不能给她留个电话号码,他说是不安全,不让她给他打电话,今夏每次一听就很来劲,就很喜欢缠着他说要做他的线人。

  陆绎自然是不搭理她,她不过是调皮,觉得有趣好玩罢了,哪里知道什么艰险。


  都端午节了,师父肯定都听大杨说她最近在医馆的事了,也不见师父来找她回家吃饭。就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吗,她心里难免还是觉得委屈,但是又犟着不肯再去服软。

  不知道大杨今年准备的是什么馅儿的粽子呢。

  本来今夏是想着说干脆就和林姨陆叔一起过了,做一次电灯泡嘛也没什么,结果谢霄非拉着她到家里一起吃,去了她才知道原来谢家也都知道她不在家住的事了,所以特意请她过来吃饭,弄得她怪尴尬的,他们也不知道实情,只以为她闹脾气离家出走罢了。

  感觉今年上海特别热似的,今夏提着几只粽子和食盒,有些笨拙地在门口掏了半天钥匙,打开门才看见家里亮着灯,不过她也不会太惊讶了,只道一声,“啊,你来了。”

  留声机里小声地放着外文歌,男人拿了本书在看,看她开门只抬起头瞄了她一眼,似乎不经意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哦,是谢霄。他说师父之前去他那找过我,然后弄得家里长辈都以为我离家出走,他就来找我。”今夏叹了口气,嘴里嘀嘀咕咕的有些不服气,“明明是我被赶出来了……然后他们就非要留我吃个晚饭嘛,来,你没吃饭吧?我还带了点吃的。”今夏把食盒放在餐桌上,到厨房给他拿了碗筷,“哦,不过你放心,他不知道这里,本来他非要让司机送我,我没让,自己回来的。”

  “我就吃你们吃剩的?”

  今夏白他一眼,“不是吃剩的,叔叔知道我一向爱吃他家厨子做的菜,这些都是厨房另做的,来,你趁热吃吧。”

  “呵。”陆绎看着食盒里的精致糕点,现在还是温温的,他却有点食不下咽。

  今夏看他不大有胃口的样子,试探着问,“凉了吗?要么我给你热一热?”

  “不用。”

  见他兴致不高,今夏也懒得招惹他,把他放的唱片取出来,拿出那张她最喜欢的唱片,放到留声机上。

  “天涯啊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那唱片慢慢的转动起来,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悲悯似的,“……家山呀北望,泪呀泪沾襟……小妹妹想郎直到今,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女孩的小嗓没心没肺的哼唱着,在阳台搓洗着衣服。

  陆绎看她那个小小的背影站在阳台那里,几乎是被噎住了似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他走到门口,今夏这才惊讶地抬了眼,“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啊?”按理说他都是会住下才对,之前他来了也都会住下的。

  “走了。”

  他今天显得有些冷淡,也或许是太累了吧。


  今夏觉得言渊最近这些天有点不咸不淡的,虽然他会经常过来,每周一两次,不定什么时候,只是最近都没有再住下。

  可能是因为他来的时候,总是忘了给她带点吃的,让她觉得有些许寂寞。

  就当他是忘了。

  其实她也不缺好吃的,有时候大杨会偷偷的给她送一点到医馆来,谢霄也偶尔会给她买好吃的,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会想着她。

  今天大中午的大杨就给她送了饺子过来,吃到大杨的饺子她虽然心里高兴,但是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师父怎么还不叫我回家吃饭……”今夏拿个信封,装着几张钞票,给了大杨,瘪着嘴说:“你拿回去给师父吧,他要是不收,你就拿着买只鸡买只鸭买条五花肉,好好给他做顿好吃的。”

  杨岳看她心里委屈,也有些不忍,“要不你再回家跟爹说说……”

  其实她离家也就不到一个月,比去无锡那次时间都短,但却弄的特别难过。大概是因为家在眼前却不能回吧,她好几次路过弄堂口,都悄悄地看一眼,有时候看到师父,她就赶紧躲起来。

  她不想跟他吵起来。

  言渊那个人也跟师父一样都还只当她还是个孩子,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的,她有点讨厌这样。好歹她都十七了,这也就是在城市里,要换在乡下搞不好都成亲生娃了。当然,她也不是在说这个,她也不想结婚生孩子,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读大学去吧,总有一种被他们当成见识浅薄的妇孺似的。

  早知道当年就好好读书了,也不至于被他嘲讽是什么“马路天使”什么的。

  还庆幸她有读过书,还识得几个字。她有时候会翻看言渊留下的书报杂志,看到上面讲述的欧美国家的事情,都觉得新鲜和新奇,还看到了很多女作家的撰文,又觉得羡慕得很。

  觉得她们的人生很传奇,不像她,不过是个泯与众人的“马路天使”而已,也难怪被人看不起。

  偶尔她看见路上的学生游行,看见身在其中的那些女孩,也觉得有些羡慕。早知道当初好好读书,就能上大学去了。

  她从小因为嘴甜又调皮,在弄堂里一向是小魔王,几乎很少产生过这样的情绪,竟然会觉得有些低落。就连这天七夕节林姨带着她乞巧她都兴致缺缺,师父家里没有女人,她从小也没怎么过过七夕。林姨原是福建人,带着她拜“七娘妈”,给她扑了脂粉,供奉花果,她正无心的拜拜,就听林姨说,跟着江浙的习俗还要给她洗头发,说是未婚的女孩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今夏眼皮一跳,也只能敷衍着点头。心里想着,她才不要咧,她才十七岁,人生分明才刚刚开始,嫁什么人啊。吃了晚饭谢霄和上官曦来找她去喝酒,谢霄看她头上扎着红头绳还调侃了她半天,后来遇到街上买花的小女孩时还给她买了束花。

  被和谢霄当成是情侣,真是讨厌死了。

  半天才把缠人的谢霄甩掉,躲着自己回到公寓,她走都走不稳,扶着门差点吐了出来,她掏了半天都没摸出钥匙,差点一屁股坐在门口。门却开了,里头的男人一把扶住了她,本来她还心有感激,男人张口就带着隐隐的责备,“……你一个女人,半夜三更在外面喝酒,像什么样子?”

  “烦死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样。”她推了一把上前来扶她的男人,把那束花摔在地上,穿过了客厅,回过头冲他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最好赶紧嫁人生孩子算了?”那双微醺的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好像是生气了。

  “你在说什么……”陆绎一愣,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就撒了泼,看着她摔在地上满地的花瓣,脸色一沉,“……你跟谁出去了?”

  “还不就是谢霄……”女孩也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我不要嫁人!”

  陆绎看她踉跄着几乎要摔,一把将她抱到床上,皱着眉低声骂着,“……喝成这样。”他正要起身,却一下被她拽住衣摆。

  “言渊、言渊……我也要去做卧底,把我送去重庆吧。”说着她起身一把揽住他的腰,“我告诉你,我可厉害了,以前师父在法租界当巡捕的时候就教过我开枪,我打得可比大杨准多了……”

  女孩柔软的身体一下贴在他背上,陆绎一下子僵住了,轻轻掰开她搂在腰间的手,看着她并不清明的双眼,叹了口气,“……你早点睡吧。”

  “你是不是不相信?”那个小女孩果然是当过扒手的,一瞬间就从他怀里摸出他的枪,正准备要上膛,陆绎吓了一跳,一把摁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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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断更好久,大家好久不见。

带着粗长的我回来了。

要是被pb了我就再换个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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